三、五帝时代即是玉器时代 1.关于玉器时代的时空架构问题 中华古史上有没有一个玉器时代,学界争论之一是玉器时代的时空架构问题。“一个就是玉器在中国史前时代的普遍性问题。例如,作为中国文明摇篮之一的黄河中下游地区,玉器就并不发达。虽然有华西系统玉器之说,但多认为那是受东部沿海地区影响而出现的次生型玉文化。另外,随着玉器在新石器时代出现的时间提早,在距今8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中期已有较多出现(如东北地区),使玉器时代上限的划分也无从掌握。”[2]140所谓“普遍性”,所谓“上限无从掌握”,实为对玉器时代的否定而提出的理由,这两个理由均不能成立。 在偌大的中华大地上,在多元的文化区域中,要求玉器、青铜器或铁器在一个时间段中“普遍”出现,这当然是不合理的、不科学的,在中华多元区域文化史上出现玉器并进入玉器时代发展是不平衡的,其中当有考古工作本身的局限性问题。这也同青铜器的出现也呈现出缺少普遍性一样,其中当有玉器或青铜器的资料来源的问题。 从石器到玉器有一个时代过渡或称之为叠合,如阜新查海遗址,“出土大量多样石制生产工具,也出土了迄今国内也是世界文化史上较早使用真玉的实例”[10]。这正呈现出从石器时代向玉器时代过渡的文化特征,也说明距今9000~8000年前中华历史、中华文化史已从石器时代进入玉器时代了。 从考古发现的时间排列看:20世纪80年代之前,在新石器时代遗址中发现玉器的著名遗址有大汶口文化、山东龙山文化、青莲岗文化、河姆渡文化等。20世纪末之前,在辽宁小孤山旧石器时代(距今约12000年)晚期出土了玉质的砍凿器;新石器时代中期(公元前6200—前5400年左右),在燕辽地区的兴隆洼、阜新查海、内蒙白音长汗、克什克腾等地出土石雕女神像、人面形石雕女神像、人面形石佩饰及多种玉饰器、玉斧等;裴李岗文化、老官台文化(公元前6000—前5000年间)出土了玉石饰物;河南舞阳贾湖出土了46件松绿石、萤石的圆形穿饰、绿云母片岩的石环;新郑裴李岗出土水晶石器、松绿石器;老官台文4-9的陕西南郑龙岗寺、汉阴阮家坝分别出土了白玉珠、片状玉饰。浙江河姆渡第三、四文化层中出土了耳饰块、管等。 东北地区新石器时代玉器出土地点达52处之多,其中以红山文49(前6000年)为玉器文化发展的最高峰。小河沿、大甸子(夏家店下层)文化等辽东地区小珠山文化均出土繁多的玉器。 江苏灌云大伊山等北辛文化(前4500年左右)为主的黄河下游地区、河南龙山、山西龙山(陶寺文化)、陕西客省庄龙山文化等“应有一个很强大的用玉礼器的方国”。神木石峁出土了石家河文化玉器,太行山西麓黎城出土玉戚,陕西庐山峁出土大玉刀、龙山式玉琮。 新疆罗布淖尔出土玉斧,甘青马家窑—齐家文化(前2000年左右)遗址出土凿、锛、笄等玉器,除32具类外,也出土玉璧、琮、圭、刀等。 四川广汉三星堆、金沙遗址(前4000年左右)出土玉琮、玉璋、玉璧、玉斧、玉锛、玉戈等。 长江中游地区的大溪文化、屈家岭文化、石家河文化(前4500—前3300年)均出土多样玉器。 长江下游的马家浜文化、薛岗文化(前4000年左右),特别是良渚文化(前3200年左右)出土高度发达的玉器文化,与红山文化一道分别成为南北两大制玉中心、玉礼器中心。 珠江流域以粤北、粤西为中心的石峡文化(前4800—前4200年左右)出土多件琮、璧、钺等样式繁多的玉器[11]。 从这一粗线条的勾勒中可以证明,在中华大地东西南北各个方向上,新石器时代的早、中、晚期均有玉器出土,广泛而普遍,品种繁多,样式多样,在中华大地的广阔的空间领域存在着一个玉器世界。 2.关于玉器时代的“时间上限”问题 所谓“玉器时代上限的划分无从掌握”的论点显然也站不住脚。历史阶段的过渡本是渐进的,从石器时代到玉器时代,从玉器时代到青铜器时代,从青铜器时代到铁器时代,它们的演进与过渡不可能是截然的、断然的,往往是重叠的、叠合的,但新的事物刚刚露头就显示出勃勃生命力,并将很快成为社会的主导力量。舞阳贾湖、阜新查海遗址的玉器出现在距今9000~8000年前,从此玉器文化就逐渐取代石器文化,成为中华古代文化发展史的主导力量、主流意识,从而构成中华古史上的玉器时代。这在世界文化史、文明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这又告诉我们,中华古史上的玉器时代是伴随着中华新石器时代文化史而产生而开展的,即或进入青铜时代,玉器文化仍然繁荣发展。其时间跨度为公元前7000年至前2000年,五千年的玉器时代远远超出夏商周的青铜时代。 3.关于玉器“非生产工具论” 学界就“是否能在中国上古史的石器时代和青铜时代之间确立一个独立的玉器时代,尚存在不同意见。有人提出石器时代、青铜时代和铁器时代的划分是以生产212具为标准的,而严格意义上的玉器不是生产工具。”[2]140这是根据历史阶段三段论的框框来观察的。“玉器不是生产工具”这一问题恰恰突显出玉器不属于物质文化,而属于精神文化;不属于物质生产范围,而属于精神生产范围,这恰恰指出玉器、玉器时代在中华文化史、中华文明史上的特殊性质与特殊地位(玉器时代的初期并未脱离物质的生产工具形态,黄帝的“以玉为兵”即为一例)。 邓淑苹先生在其《20世纪中国古代玉器考古研究的发展与成果》一文的最后,着重指出“玉器是古人精神文化的重要载体”[11]。精神文化的载体,精神文明的载体,充分说明在石器时代与青铜时代之间有一个以精神文化生产为主体的时代,也是中华古文明诞生的时代,这在世界文明史上是独一无二的。 社会发展史的一般性告诉人们:只有物质生产达到一定高度时,人们才可腾出手来从事精神生产。但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不是对立,而是交互作用的。恩格斯有一名言:“经济上落后的国家,在哲学上仍能充当先导。”[12]“更高级的思想体系,即更加离开物质经济基础的思想体系,则采取了哲学和宗教的形式。”[13]在旧石器时代与新石器时代的交替过渡阶段,中华先民产生并加强了探索人与天(自然)的关系,人与天神、地祗、人鬼的关系的意识要求,以期在人天关系上增强主动权。“萌芽自新石器时代,以‘精气观’与‘感应观’为主导内涵的‘崇玉文化’”[11],就成了沟通天地鬼神的“礼器”、“神器”、“法器”。“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14]“四圭尺有二寸,以祀天”,“圭璧五寸,以祀日月星辰”[15]。通过玉器以沟通天地(包括日月星辰)鬼神。沟通天地是中华古代宇宙观中一个“最重要的动力和焦点”,这就是“天人合一”、“天人同构”的宇宙观念,它来自掌握玉器的巫觋通过玉器以沟通天地,“绝地天通”,沟通天地的大权掌控在少数人手里,玉器就成了神圣之物,就具有了神秘力量,掌握了玉器就掌握了神权,掌握了神权就掌握了政治权力、人间社会权力,而王权正来自于神权。“礼,不王不稀。”[16]祭祀天地鬼神是王者的礼仪、王者的权利,这是礼仪制度所规定了的,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所谓“玉礼器”、“玉礼器系统”,正标明玉器时代是宇宙关系秩序化、祖灵崇拜秩序化并与王权结合产生的观念秩序化,最后是天人关系集中统一到国王(政治)与臣民关系上来,达到国王“权威得到宗教意义上的证明”[17]。这就是中华文明起源于玉器时代的历史轨迹,也是玉器为中华古史精神文明载体的最本质的最独特的文化内涵。 玉器时代的时空界限及其文化内涵正是人们所关注的五帝时代或称之为三皇五帝时代,在中华文明探源中应将二者结合为一,以见中华文明起源的丰富的文化内涵。中华文明起源于玉器时代,揭示了中华文明起源的独特道路与独特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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